丙午之冬,发沔口。丁未正月二日,道金陵。北望惟楚,风日清淑,小舟挂席,容与波上。
绿丝低拂鸳鸯浦。想桃叶、当时唤渡。又将愁眼与春风,待去;倚兰桡,更少驻。
金陵路、莺吟燕舞。算潮水、知人最苦。满汀芳草不成归,日暮;更移舟,向甚处?
杏花天影·绿丝低拂鸳鸯浦。宋代。姜夔。丙午之冬,发沔口。丁未正月二日,道金陵。北望惟楚,风日清淑,小舟挂席,容与波上。绿丝低拂鸳鸯浦。想桃叶、当时唤渡。又将愁眼与春风,待去;倚兰桡,更少驻。金陵路、莺吟燕舞。算潮水、知人最苦。满汀芳草不成归,日暮;更移舟,向甚处?
鸳鸯浦口,绿柳丝条低垂飘逸,我想起桃叶,她曾呼唤小舟摆渡。杨柳又将含愁的柳眼送与春风,我正待扬帆上路。倚着木兰船桨,又泊舟稍作停驻。
金陵的道路,处处有莺歌燕舞。我想那无情的潮水,知道我心情最苦。芳草长满汀洲,归去合肥的打算尚未成行,此刻已黄昏日暮。重新移舟漂泊,何处是归宿?
杏花天影:此词句律,比《杏花天》多出“待去”、“日暮”两个短句,其上三字平仄亦小异,系依旧调作新腔,故名曰《杏花天影》。
沔口:汉沔本一水,汉入江处谓之沔口,即今湖北汉口。
金陵:古邑名。今南京市的别称。
风日:风光。
清淑:清美,秀美。
挂席:挂帆。
容与:随水波起伏动荡的样子。
绿丝:柳丝。
鸳鸯浦:鸳鸯栖息的水滨。比喻美色荟萃之所。
桃叶:晋王献之爱妾名。借指爱妾或所爱恋的女子。
兰桡(ráo):小舟的美称。
少驻:短暂停留。
莺吟燕舞:莺啼如歌,燕飞若舞。形容春光明媚,万物欢悦。
“潮水”句:引李益诗:“早知潮有信,嫁与弄潮儿。”这里指相思之苦。
汀(tīng):水边平地,小洲。
参考资料:
1、上彊邨民(编) 蔡义江(解) . 宋词三百首全解.上海 : 复旦大学出版社, 2008/11/1: 第237-238页
词序中所说丁未,为公元宋孝宗淳熙十四年(1187年)。白石于上年冬自汉阳随萧德藻乘船东下赴湖州,此年正月初一抵金陵,泊舟江上。当夜有所梦,感而作《踏莎行·燕燕轻盈》词,次日又写了这首《杏花天影》。
参考资料:
1、唐圭璋等著 .《唐宋词鉴赏辞典》(南宋·辽·金卷). 上海 :上海辞书出版社, 1988年版(2010年5月重印):第1714-1715页
词是词人在旅途思人时写下的作品,与《踏莎行·燕燕轻盈》作于同时。可以将这两首词看做是姊妹篇,一为在舟中触景生情而作,一为感梦而作,不过所思者同为合肥姊妹。此篇辞藻华丽,所表达的情感非常真挚。
起首三句写当地实有之物,咏当地曾有之事。然所云“绿丝”,却非眼中之柳,而是心中之柳。因为江南虽属春早,但正月初头决不能柳垂绿丝,惟青青柳眼,或已依约可见。故首句因青青柳眼而想到垂垂绿丝,而念及巷陌多种柳的合肥。引起怀人之思此因柳起兴,而非摹写实景,但也不是凭空落笔;金陵自古多柳,南朝乐府《杨叛儿》云:“暂出白门前,杨柳可藏乌”,是其明证。“鸳鸯浦”,江边船泊之地。以鸳鸯名浦,不仅使词藻华美,亦借以兴起怀人之思。
“想桃叶、当时唤渡”,明点所思之人。桃叶是东晋王献之的妾。献之曾作歌送桃叶渡江云:“桃叶复桃叶,渡江不用楫。但渡无所苦,我自来迎接。”此借指合肥情侣。古桃叶渡在金陵秦淮河畔,也是本地风光。见渡口青青杨柳,想前朝桃叶典故,再“北望淮楚”,益动怀人之思,这是非常符合生活逻辑的。“又将愁眼与春风”一句,又回到柳眼,与起句“绿丝”相呼应。这一句有两重含意:愁人所见的柳眼,自然也成为“愁眼”;春风乍到,柳眼欲绽还闭,恍似含愁。王国维曰:“以我观物,故物皆着我之色彩。”(《人间词话》),这是一种移情作用。词人此处所云之愁,盖寓柳可再见而人难重觅景物犹在,情事已非之恨也,故着一“愁”字,可见含蓄得妙。“待去;倚兰桡,更少驻”,先是一纵,继而一收,波折顿生,感情极其婉曲。白石此番到金陵本是路过,所谓“解鞍少驻初程”(《扬州慢》);但此行一路所经,以金陵距合肥为最近,一经解缆,即将愈驶愈远,故而情势上是“待去”,而行动上则是“少驻”。其心之痴,其意之苦,其情之深,其思之切,虽未明言,已然“尽在不言中”了。这几句刻画极其之细,心理极其微妙。
过片“金陵路”句又一提顿。自然界的“莺吟燕舞”,于此尚非其时,所指的当然是秦淮佳丽的妙舞清歌。词人北望淮楚,心系伊人,在想象中,“金陵路”遂幻化为合肥杨柳依依的巷陌,眼前的“莺吟燕舞”也幻化为他魂牵梦萦的往日情人(白石于前一日所作《踏莎行》有“燕燕轻盈,莺莺娇软”,似与此有关)。然回首处已是前缘不再,旧俗难逢了。“算潮水、知人最苦”,着力一跌,与上句若不相承,一金陵一波上,空间不同;一欢乐,一悲苦,悲欢异趣,这是白石词中的一种暗线结构。“最苦”二字,用语最明白,最平淡,写其此际心情亦最深刻。“此恨谁知”?有“潮水”知。盖此时词人“小舟挂席,容与波上”,唯与潮水为最近。此“潮”,是刘禹锡《金陵五题·石头城》“潮打空城寂寞回”之潮。它阅历千百年业事沧桑,无所不察,无所不知。词人认为唯潮水能知其“最苦”处,亦兼以潮声呜咽,好像与自己交流心声。一“算”字亦非虚下,其意即“算唯有”,包含了除此以外别无知他心者之意。但“潮水”是词人给予人格化了的自然物,然则当前真无知他心之人矣!托喻微妙,感慨亦深。“满汀”一句推想将来。
此行千里依人,而此时小泊金陵,行将东边,去心心相系之合肥亦将日远,归计难成,故曰“不成归”。“汀”指江中小洲,写舟中所见:“芳草不成归”,用《楚辞》含思凄恻,离散之愁,漂泊之感,一时毕观。结尾三句,衬足“苦”字。“日暮”二字,依律为短句叶韵,连上读;然依文意当属下。天已向晚,暮色四合,然心中惘然,今宵移舟何处?此化用崔颢“日暮乡关何处是,烟波江上使人愁”(《黄鹤楼》)而又有所不同。
“向甚处”,此问非问,乃表现心中惘然若有所失的神态。盖虽小驻,为时亦已无多,势成欲不去而不能,欲去又不忍,徘徊回顾,有不知身寄何处之概。无限痛楚,均注于词意转折之中,神情刻画之内。
张炎称姜白石等数家之词“格调不侔,句法挺异,俱能特立清新之意,删削靡曼之词”(《词源》卷下)。这首词怀念合肥情侣,以健笔写柔情,托意隐微,情深调苦,而又格高语健,空灵清远,读后但觉清空骚雅,无一点尘俗气。此词为小令,然布局与慢词相似,在有限的五十八个字中,笔意纵横,繁音促节,回环往复,曲折多变,令人一唱三叹。
姜夔,南宋文学家、音乐家。人品秀拔,体态清莹,气貌若不胜衣,望之若神仙中人。往来鄂、赣、皖、苏、浙间,与诗人词家杨万里、范成大、辛弃疾等交游。庆元中,曾上书乞正太常雅乐,他少年孤贫,屡试不第,终生未仕,一生转徙江湖,靠卖字和朋友接济为生。他多才多艺,精通音律,能自度曲,其词格律严密。其作品素以空灵含蓄著称,有《白石道人歌曲》等。姜夔对诗词、散文、书法、音乐,无不精善,是继苏轼之后又一难得的艺术全才。...
姜夔。姜夔,南宋文学家、音乐家。人品秀拔,体态清莹,气貌若不胜衣,望之若神仙中人。往来鄂、赣、皖、苏、浙间,与诗人词家杨万里、范成大、辛弃疾等交游。庆元中,曾上书乞正太常雅乐,他少年孤贫,屡试不第,终生未仕,一生转徙江湖,靠卖字和朋友接济为生。他多才多艺,精通音律,能自度曲,其词格律严密。其作品素以空灵含蓄著称,有《白石道人歌曲》等。姜夔对诗词、散文、书法、音乐,无不精善,是继苏轼之后又一难得的艺术全才。
追和赵文敏公旧作十首 其五 蝶恋花。元代。邵亨贞。燕子楼边春意早。楼上红妆,何似当时好。一自画眉人去了。梦魂暗逐天涯草。蹋蹋马蹄江路杳。数尽归期,屈指东风老。惆怅一春欢事少。几回月落纱窗晓。
虞美人 渔村夕照。清代。袁绶。陂塘十里横桥路。日日鸣柔橹。蓼花红瘦鲤鱼肥。无事薜萝深处、掩柴扉。斜阳影里愁容老。流水孤村绕。卖鱼沽酒不知愁。说甚人间谈笑、觅封侯。
此君少日青而癯,尔来黑肥如瓠壶。缩肩短帽压两耳,无乃戏学驺侏儒。
人言腹大中何有,不独容君更容酒。未须常要托后车,滑稽且作先生友。
分宁大竹取为酒樽短颈宽大腹可容二升而漆其外戏为短歌。宋代。韩驹。此君少日青而癯,尔来黑肥如瓠壶。缩肩短帽压两耳,无乃戏学驺侏儒。人言腹大中何有,不独容君更容酒。未须常要托后车,滑稽且作先生友。少陵匏樽安在哉,次山石臼空飞埃。茆檐对客夜惊笑,曲生叩门何自来。老向人间不称意,但觉渊明酒多味。乞取田家老瓦盆,伴我年年竹根醉。
即事 其九。清代。孙原湘。愿作鸳鸯梦未成,肯担惊恐始真情。忍将绝世才兼貌,草草相思过一生。
黄山早行。宋代。陈昂。客心悬远路,四鼓出重关。古庙神灯入,虚岩鬼火闲。有烟迷白屋,将雨失青山。不觉凉飙起,飞萤渐渐还。
客夜闻琵琶弹白翎鹊。元代。吴莱。白翎鹊,东海来,十里五里何摧颓。一飞飞上青霄际,再飞飞堕黄沙堆。少年臂名鹰,齐出跨骏马。放鹰一驰跃,与鹊相上下。身佩木弓,射必命中。中叠双蹀血,芟毛天欲雪,摩云压草地多风。冲突三边有意气,指挥八极无英雄。白翎鹊,西海去,千里万里何轩翥。一飞飞上贺兰山,再飞飞过铁门关。少年领强兵,乘胜即转战。戟头吹火光,旗帜舞秋练。手持生铁刀,空城鸟雀尽死鏖。麋鹿疮痍无处避,角貒踯躅向人号。收拾广轮奠郡邑,肃清星岳静波涛。白翎鹊,东海西海都驱霩。太常召见日月山,治定礼行,功成乐作。大雅清商久寂寥,鹍鸡逻娑多弦索。上林花开早浮艳,榆塞叶落终回薄。一声高,一声低。一声慑懦百虎豹,一声束缚千鲸鲵。白头汉士闻先拍,青眼胡儿听却啼。君不见康昆崙、罗黑黑,开元绝艺倾一国。若还睹我白翎辞,二十四弦弹不得。